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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奪得千峰翠色來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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孫澤生接過紙筆,看著顏舒棠淚盈於睫的模樣,毫不猶豫地寫下和離書,他對聶慈沒有一絲一毫感情,若非不想與聶家交惡,早在成婚那天,他便會把這個冒牌貨掃地出門。

聶母臉色刷白,她踉蹌著沖到女兒身邊,死死攥住她的胳膊,恨恨道:“聶慈,你為何這麽不懂事!你一人和離事小,但聶家的名聲事大,你非要毀了聶家才甘心嗎?”

自打聶老爺子去世後,聶家燒制出來的瓷器品相一降再降,原本留在聶家的老師傅紛紛離去,與聶家來往甚密的商戶也不再合作,只剩下為數不多的雜貨鋪,願意以低廉的價格收購大量粗瓷碗,燒制粗瓷雖說利潤微薄,好歹還可以養家糊口,聶家這才堅持下來。

為了改善這種窘境,聶父聶母想方設法把女兒嫁進孫府,本以為能請來幾名經驗獨到的老師傅傳授燒瓷的技法,哪曾想聶家尚未開口,女兒已經提出了和離。

這、這可怎麽辦?

聶母慌得六神無主,想強壓著女兒給孫澤生道歉,聶慈卻兀自走上前,將墨跡幹透的和離書仔細收好,放入懷中。

孫母也沒想到兒媳會主動提出和離,她掃見兒子蒼白的面色,生怕聶慈走後無人為他解毒,忙道:“慈兒,俗話說得好,一日夫妻百日恩,就算你跟澤生和離了,他到底也是你的夫君,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,繼續、繼續提供藥引。”

看過原身一生的經歷,聶慈早就知曉孫家人究竟是何秉性,他們是徹頭徹尾的商人,榨幹了原身所有的利用價值,便將她一腳踢開。

原身唯一的女兒被賊匪綁走以後,孫家分明可以調動人力物力去找,但孫母卻覺得一個女兒不值得這般費心,最終釀成惡果。

這具身體還殘留著原身的情緒,讓聶慈對孫家人的惡感愈發濃郁。她已經拿到了和離書,也不打算再和孫母虛以委蛇。

她瞥了顏舒棠一眼,不緊不慢地道:“孫夫人,能提供藥引的不獨我一人,如今我與孫澤生恩斷義絕,但有人和他情意綿綿,孫夫人又何必舍近求遠?”

循著聶慈的視線,孫母望向神態柔怯的女子,想到顏舒棠對澤生的真切情意,孫母心中一喜,急忙上前,兩手按住顏舒棠的肩膀,懇求道:“舒棠,伯母明白你的心思,眼下澤生身中蛛毒,只有你能救他了,只要你願意放血熬藥,日後你和澤生的事,伯母絕不會阻攔!”

顏舒棠渾身僵硬,眼圈泛紅,面色委實稱不上好。她很清楚,徹清餘毒非一日之功,勢必要長期取血,對身體損傷極大。今日她確實采了血給孫澤生熬藥,卻不代表她願意日日如此,為孫澤生去了半條命。

顏舒棠稍一擡眸,恰好對上了聶慈平靜無波的雙眸。不知為何,她總覺得自己的心思全都被聶慈看穿了,但怎麽可能?聶慈軟弱古板到了極點,又為父母之命是從,根本沒膽子算計自己,許是她多想了。

聽到母親的話,孫澤生不由擰緊眉宇,啞聲道:“娘,舒棠身子弱,方才只取了一回血,便險些昏迷過去,若是時常取血,她恐怕支撐不住!”

孫母先看了看身量豐腴的聶慈,又看了看弱柳扶風的顏舒棠,暗道造孽。

要是澤生沒有寫下那份和離書,她作為婆母,還可以用身份壓一壓聶慈,讓她為澤生解毒。但眼下和離書已成,無論孫澤生有多心疼顏舒棠,既定的事實都不會發生任何改變。

孫澤生心悅顏舒棠,不舍得讓她受苦,他用力拽住床幃,掙紮著站起身,一步步走到女子跟前,深情道:“舒棠,你放心,我絕不會讓你受苦。”

說罷,他面向聶慈,語氣冷漠至極,仿佛施恩一般,“聶慈,要是我沒記錯的話,聶家一直想請幾名老師傅去瓷窯坐鎮,只要你願意提供藥引,我便能做主,派三位經驗老道的師傅在聶家瓷窯呆上一年。”

孫母眼底劃過一絲肉痛之色,卻沒有出言阻止,瓷窯的老師傅雖說重要,卻比不過澤生的性命,左不過借給聶家一年,也沒什麽大不了的。

“慈兒,你答應他吧,就當為聶家想想。”聶母小聲哀求。

“姐姐,要是你不願意,還是我給姐夫、不澤生當藥引吧,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,若不是因為我,姐姐也不會與澤生和離,於情於理,我都不該逃避。”顏舒棠故意以退為進,她知道不管是聶母還是孫澤生,都舍不得讓她受苦,這麽說只會讓他們越發疼惜自己。

“好。”

顏舒棠頰邊笑意微僵,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,她唇瓣微張,尚未開口便被聶慈打斷,“舒棠,我明白你心裏有愧,你既覺得愧對我這個姐姐,也覺得愧對聶家多年來的養育之恩,如果不讓你補償一二,終此一生你都會被這種情緒折磨,既然如此,你便給孫澤生取血吧。”

說著,聶慈轉身面向孫母,淡聲道:“無論是我還是舒棠,都是聶家的姑娘,不能平白無故取血給令公子制藥,將才孫公子提出的條件我們聶家答應了,由舒棠取血,換三位老師傅前往聶家瓷窯,如何?”

孫澤生險些被氣得昏厥過去,他沒料到聶慈居然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,不僅將取血制藥一事推給舒棠,還打算占盡孫家的好處,這份心機實在令人作嘔!

孫母心裏同樣不太痛快,半個時辰以前聶慈還是她的兒媳,待她恭謹謙卑至極,這會兒和離書一到手,便換作另外一幅嘴臉,讓她無比憋悶。

“聶慈,你不要太過分了!我之所以提出讓三名老師傅前往聶家瓷窯,是不想讓舒棠受傷,要是你不願意,就別想從我們孫家拿到半點好處!”孫澤生厲聲呵斥,末了用手捂著胸口,不住咳嗽。

“既然孫公子不同意我的提議,那我和母親便帶著舒棠告辭了,聶家到底養育了舒棠十年之久,想必她也不會枉顧父母恩情,主動登門受人輕賤。”

聶慈睨她一眼,“對吧?舒棠。”

顏舒棠木楞楞的頷首。

事已至此,聶母也明白和離一事再也無法挽回,畢竟本就是孫澤生行為不檢,先與慈兒成婚,又引誘了舒棠,現在還想用她女兒的血做藥引,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?

眼見著聶家三人即將邁出門檻,孫母急得滿頭大汗,她忙沖上前,攔住聶母的去路,強擠出一抹笑容道:

“聶夫人,有話好說,您先別急著走,我們好好商量商量如何?”

聶慈出言拒絕:“不必勞煩伯母,等你們想通了,再去聶家送信也不遲。我房中的物什會派人取走的。”

如今聶慈已經不再是孫府的媳婦,她執意要走,孫母也無法阻攔,只能眼睜睜看著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連廊盡頭。

砰地一聲巨響,孫澤生摔倒在地,劇烈的疼痛與他胸臆間的怒意摻雜交織,使他原本俊美的面龐變得格外扭曲,配上蒼白的面色、斑駁的藥汁,看起來比厲鬼也強不了多少。

孫母和嬤嬤連忙將孫澤生攙扶到床榻上,低聲安撫道:“澤生,娘知道你看不慣聶慈的做派,可偌大的昌州城內,陰年陰月出生的女子只有二人,一個是聶家的親女,一個是聶家的養女。你體內的蛛毒本就損傷根基,要是再拖延下去,恐怕會有礙壽數,你總不能讓爹娘白發人送黑發人吧……”

耳畔響起孫母低低的啜泣聲,孫澤生咬緊牙關,過了許久才道:

“聶家想要幾名老師傅前往瓷窯坐鎮,我們允了她便是,反正以聶家如今的境況,只配燒制一些不入流的器皿,就算有老師傅手把手傳授,也難改頹勢。再者說來,那些師傅終究是要靠著孫家吃飯的,絕不可能將獨門秘技告知旁人,即便呆在聶家瓷窯十年,也不會讓聶慈稱心如意!”

“你的意思是?”

“您派管家去聶府送信,就說孫家答應了聶慈的條件。”孫澤生眸光陰鷙,搭在膝頭的雙手緊緊握拳,似是在思量著該如何討回這筆債。

孫母暗暗點頭,她突然想起了什麽,問:“澤生,你是不是對顏舒棠有意?”

孫澤生怔楞片刻,隨即點點頭。

“要是你日後準備娶她過門,就不能與聶家鬧得太僵,畢竟聶家夫妻是顏舒棠的養父母,這份恩情無法抹煞。”

孫母膝下只有孫澤生一個兒子,早就將他寵進了骨子裏,事事為他思慮周全。

孫澤生冷笑道:“您有所不知,聶家夫妻最是面慈心惡,他們雖然收養的舒棠,卻從未將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,甚至經常折辱於她,利用她來維系聶家的聲譽,這般居心不良、用心不純,怎配以父母居之?而聶慈的陰險毒辣更不必提,她想讓聶家獲利,便將舒棠推了出來,完全不在意後者的安危,敢問世間哪有這麽惡毒的姐姐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感謝鳳凰花又開的營養液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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